一家注册资金只有50万元，门面房只有20平方米的工贸公司，在短短半年之内销售收入竟从200万元飙升至4000万元？
专案组人员斗智斗勇，凭一个手机号码，万里追踪，最终斩断了伸向国库的黑手。
这是迄今为止在湖南省发生的利用海关完税证虚开增值税发票犯罪案中，主犯被抓、可以结案的第一起案件，同时也是涉税金额最大的一起案件。
据介绍，从2005年5月~12月，娄底市佳鑫工贸有限公司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利用64份伪造的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进行税额抵扣，涉及金额3716余万元，涉及虚抵税款600余万元。同时，向外大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396份，金额总计3737余万元，虚抵税额610余万元，案情牵涉9省22家企业。目前，2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已被公安机关移送检察院，即将被提起公诉。
火眼金睛：一个错别字牵出一家“开票公司”
时间回溯到2006年1月份。湘中娄底。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呈现出一片节日前的喜庆景象。但娄底市国税局的工作人员此时正紧张地忙碌着。
1月6日，娄底市娄星区国税局收到娄底市国税局转来的厦门市国税局稽查局、厦门市公安局湖里分局的一份协查函，要求协查娄底市佳鑫工贸有限公司等5家企业增值税专用发票取得和开具的情况。
办案人员马上通过征管软件系统进行查询。初步查实，佳鑫工贸有限公司经营业务量变动异常，2005年6月份以后，销售额竟由2004年的200多万元猛增到3700多万元。同时，佳鑫公司的抵扣信息不全。考虑到该企业在“四小票”比对中存在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比对不符的情况，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迅速制定了应急预案，并决定先以协查的名义进入企业检查。
1月9日上午，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副局长刘富根以及稽查人员梁向荣、张立丰前往佳鑫公司，对其纳税情况进行检查。企业账面反映：外公司开给佳鑫公司的增值税专用发票账面信息相当简单，业务全部通过现金结算，无法对其业务的真实性进行准确判断。
稽查人员只好对企业其他的抵扣发票进行查阅。翻阅之中，一个细小的差错引起了稽查人员的注意：一份上海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上的“沪”字竟然被电脑打成了“泸”字！
稽查人员不动声色，按预定方案以协查的问题需要领导表态为由，调取了该公司的账本凭证。
当日下午一上班，通过检查调取回来的账本资料，重大疑点出现：21份上海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上的“沪”字竟全部被错打成了“泸”字！此外，对照佳鑫公司对外开具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稽查人员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山西的企业竟然从海外进口煤炭，四川的企业竟然从海外进口焦炭。同时，通过对该公司2个银行账号的资金情况进行初查，结果让稽查人员大吃一惊：一家年收入近4000万元的企业，2个银行账号中，一个早已注销，另一个账面余额还不到2000元，一年的资金周转量竟不到10万元。
嫌疑越来越大。种种反常迹象表明：这个佳鑫公司不简单，极有可能是一家“开票公司”，而且涉嫌偷税金额巨大。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当即将此情况报告给时任娄底市国税局局长的方吉杰、娄星区国税局局长彭可生。方吉杰和彭可生立即要求娄星区国税局副局长罗新和、娄底市国税局稽查局副局长谭力全力以赴侦破此案。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17时10分，罗新和、谭力和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局长王毅国等一行，迅速赶往娄底市另一家有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业务的单位。通过比较，初步鉴定佳鑫公司的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属于伪造。
案情重大。晚上19时30分，案情迅速上报到娄底市国税局。娄底市国税局总经济师李意华要求娄星区国税局迅速组成专案组，并确定将稽查方向重点放在接受、虚开发票方面，采取内紧外松、内查外调相结合的方式，寻求突破口。22时，娄星区国税局向娄底市公安局经侦支队通报案情，请求提前介入查案。娄底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税侦大队大队长李放闻讯后，第二天深夜1时就从长沙赶回娄底市，与国税局办案人员商定侦查思路。
为确保万无一失，专案组还连夜派人赶往长沙，请长沙海关对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的真伪进行初步鉴定。湖南省国税局稽查局原局长、现任娄底市国税局局长孙险峰在听取汇报后，当即对到长沙海关取证的有关问题作了具体安排。
经长沙海关认定：佳鑫公司的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属伪造。佳鑫公司涉嫌虚开增值税发票已确认无疑。
斗智斗勇：掀开“开票公司”神秘面纱
1月10日上午。娄底市国税局。
确认佳鑫公司伪造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的消息反馈回来后，娄底市国税局与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紧急召开联席会议。会议决定成立公安、税务联合专案组，娄底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税侦大队提前介入。下午，娄底市公安局立案对此进行侦查，该案正式进入司法程序，被称为“1·10”案。
一张抓捕大网悄然张开。
兵贵神速。专案组成立后当即作出决定：1月10日晚派人携带佳鑫公司的海关代征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到上海海关调取正式的证明；同时，充分利用现有资料，寻找有价值的线索，并对佳鑫公司的账面资料进一步梳理。一切工作都在保密状态下紧张有序地进行。
为避免打草惊蛇，专案组有意放慢办案节奏，以稳住佳鑫公司。就在这时，佳鑫公司也正在想方设法接触税务稽查人员，企图索回被调走的账簿和票据。专案组决定将计就计，与佳鑫公司巧妙周旋，上演了一出当代版的《智斗》。
从1月10日开始，佳鑫公司的会计开始频频出现在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的办公室里，关注着那些从佳鑫公司调取来的账本凭证。表面看来，那些账本被随意地摆放在角落里，似乎从没引起人注意的样子。然而一到晚上，稽查人员就开始将所有账本凭证秘密转移，加班加点对账本资料进行详细整理，以理清所有的相关数据。为了保证账本的安全，稽查人员还在办公楼增加了两名保安，对外说春节来临，注意防盗。
据娄星区国税局副局长罗新和说：“既要保证账本的安全，又要迷惑会计，还要绞尽脑汁想办法，那段时间真的是提心吊胆。专案组成员开会碰头都选择在晚上，处理文书都是借用税侦大队的电脑。”
其间，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局长王毅国等相关人员还屡屡接到佳鑫公司的请客电话。为稳住对方，他们都应邀而至。推杯换盏之际，一沓沓钞票分别送到了他们的手中。王毅国等人佯装收下，并在寒暄中不动声色地探听对方虚实。只要会计问到账本的事，他们就以临近年终为借口，予以推托。
稽查人员梁向荣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佳鑫公司会计打电话给他，请求把账本尽快还给他们公司。本来在办公室上班的他只好撒谎说自己在涟源老家。“为了证明我在涟源，我从娄底开车到涟源用固定电话给会计打电话。”从而，逐步消除了佳鑫公司的疑虑。
与此同时，公安税务联合专案组的外围调查取证也在马不停蹄地进行中。仅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就组织了10多人参与办案，配合公安部门查找各种资料10万多份。1个多月时间里，专案组辗转几个省市，收集了大批证据材料，佳鑫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真相终于暴露在人们面前。
娄底市佳鑫工贸有限公司成立于2003年10月，系增值税一般纳税人，2005年5月，法定代表人由朱锦江变更为“彭木柯”。自此以后，就开始沦为一家“开票公司”。
根据厦门市国税局稽查局的协查函，经采用协查法等方法对佳鑫公司所取得的作为进项税额抵扣依据的厦门智圣商贸有限公司虚开的3份增值税专用发票进行检查，在没有任何货物交易的情况下，佳鑫公司采用支付“手续费”的方式取得厦门智圣商贸有限公司虚开的3份增值税专用发票，抵扣进项税额41555．55元。
经上海海关、天津海关、嘉兴海关认定，佳鑫公司所取得的作为进项税额抵扣依据的64份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全系伪造。该公司在没有从海关进口货物，也没有支付货款的情况下，却取得以这3个海关名义开具的64份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涉及金额37161362．95元，涉及抵扣进项税额6006361．55元。
此外，从2005年5月始，之后半年多时间里，佳鑫公司在以他人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以及伪造的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抵扣进项税额的同时，还向外大肆虚开共计396份增值税专用发票，受票单位涉及天章商贸有限公司、山口铸造机械有限公司等9个省的22家单位，金额总计37377162.72元，骗抵税额6107010．05元，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顺藤摸瓜：凭一个手机号码抓捕犯罪嫌疑人
1月17日。福建南安。
人海茫茫，在南安这个陌生的海滨城市，办案人员必须寻找到“彭木柯”的下落。注册身份证显示，“彭木柯”系福建南安人。经调查，侦查人员发现：“彭木柯”一直在福建通过电话遥控指挥娄底的业务，办案人员手中掌握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彭木柯”使用的一个娄底的手机号码。只要办案人员稍有不慎，“彭木柯”随时有可能“蒸发”，要抓到“彭木柯”，保密工作相当重要。
由于专案组一开始就制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加上办案人员的巧妙应对，犯罪嫌疑人始终没有产生怀疑，与娄底联系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更改。但要凭一个电话号码抓住犯罪嫌疑人，难度超乎想象。刚开始，办案人员从福建寄往娄底的邮政特快专递入手，希望能够找到“彭木柯”的详细地址。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局长王毅国回忆说：“我们在邮政局一个小仓库里整整查了4天，总共清查了10多万份存根，手都翻出血泡了。”
根据查到的在福建南安的几个可疑地址，办案人员一一前往侦查，却没能使案件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几经周折，后来通过福建省公安部门的配合，办案人员终于找到了“彭木柯”。但这个“彭木柯”因为赌博，已经被当地派出所拘留。这时，办案人员才意识到，“彭木柯”是犯罪嫌疑人的假名，抓捕工作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转眼间到了2006年春节，犯罪嫌疑人仍然逍遥法外。
案件查处工作得到了湖南省公安、国税部门领导的高度重视。2月9日，农历正月十二。省公安厅经侦总队主要领导及省国税局稽查局的有关领导在省公安厅就“1·10”案召开联席会议，提出要以搞清犯罪嫌疑人的真实身份为基础，以抓捕嫌疑人为主要突破口、适时扩大战果的办案方针。这次会议坚定了各级办案人员的信心。
通过技术侦查，办案人员发现，1月27日，持犯罪嫌疑人手机的人从厦门飞到了长沙；28日又从长沙飞返厦门。得到这一线索后，2月13日，娄底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税侦大队大队长李放与娄星区国税局副局长罗新和带队再赴福建，到厦门航空公司调查这两天往返厦门、长沙的乘客。经了解，这期间往返厦门、长沙的乘客共有几百名，符合条件的有几十人。办案人员又通过几种方式排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名叫“杨育智”的人身上，他的嫌疑最大！
2月23日，在当地公安部门的大力配合下，犯罪嫌疑人杨育智在其居住地福建省泉州市被抓获归案。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追逃小组不敢久留，当即带领杨育智，乘警车一路飞奔至福州，并马上在福州提审。面对铁证，杨育智对其违法活动供认不讳。6月15日，杨育智交代的另一名同伙朱锦江也在深圳市落网。
翻开审讯记录，记者了解到这2人的犯罪经历。2005年1月，一个偶然的机会2人相识。都做着大发横财美梦的杨育智、朱锦江一拍即合，开始密谋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2人接手娄底市佳鑫工贸有限公司后，有了新法定代表人的佳鑫工贸有限公司就成了“开票公司”，杨育智、朱锦江大肆为别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他们按5％~8%的比例收取“手续费”。受票单位购入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后，到税务局作进项抵扣税款，少缴或不缴销项税款。
2006年7月28日，杨育智、朱锦江和娄底3家受票单位的负责人被公安机关正式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疯狂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为最大限度地挽回国家税款损失，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分别向接受佳鑫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9个省22家单位的国税局稽查局发出协查函进行协查。到7月26日止，已返回结果17份，共为国家挽回税款损失240万元。
据娄星区国税局副局长罗新和介绍，此案的成功告破，充分体现了税警联动的巨大威力，对于打击涉税犯罪，整顿规范征管纳税秩序具有积极意义。同时，通过这起案件，娄星区国税局稽查局还核查了娄星区所有的海关完税证，并依法查处了类似案件8起，为国家挽回经济损失共计160万元。
www.ctaxnews.com.cn 2006.10.27 谢松春，周宋军，吴卓，陈晓杰
